原标题：佳士得的“小纠纷”背后：线上拍卖“挥刀”向中国买家
本报记者 陈嘉玲 北京报道
通过微信小程序，参与全球网络拍卖的实时竞价，这是知名拍卖行佳士得的新玩法。
一位家住北京的杨先生告诉《中国经营报》记者，近期自己在佳士得微信小程序上以17000美元落槌价、21250美元交易价（含佣金，落槌价×25%）拍下一只手表。但是，所收到手表的实际状况与网上拍品状况报告的描述存在差异，“货不对板，让人大失所望”。
针对艺术品网络拍卖业务，有业内人士认为，线上交易就应该有其独特的规则，而不是参照线下规则。只要保持原状，网络拍卖原则上应该是可以无条件退货的。但具体技术上怎么落实需要行业进行深入探讨。
网拍陷纠纷
杨先生与佳士得之间的争议，关键在于拍品状况报告的描述是否完整、准确和真实。
比如手表的外壳，拍品情况报告称：“手表的1点至5点部分被氧化。”而杨先生咨询专业人士后认为，佳士得所描述的氧化并非单纯的金属氧化，而是被火烧过、抑或是被其他化学品腐蚀过。
又如手表的卡扣，上述报告的说法是，“卡扣状况良好，磨损痕迹与表壳一致。”杨先生则表示，自己收到的手表上的卡扣并非原装。“带有法拉利标志的原装展开式扣”被放在包装中一起运送，“七零八落地装在塑料袋里”。
“氧化和腐蚀，原装和非原装，区别非常大。”在杨先生看来，佳士得在拍品情况报告的描述上存在误导性信息，这也影响了他对标的价值的判断和最终决策。
针对杨先生反馈的问题及退款诉求，佳士得美国公司的手表销售协调员Deja Bryant在邮件中回应称，卡扣没有损坏，但确实需要钟表匠来组装，并提出可以安排一位钟表制造商到香港办公室为其装配扣环。此外，由于状况报告记录了手表的氧化情况，也在网络图片中进行展示，按照相关规定不能退款。截至发稿之时，杨先生暂未接受上述解决办法。
“不单是线上拍卖，线下交易比如远程委托拍卖也会产生类似的纠纷。这需要双方经过协商讨论，如果经双方认定，所描述的情况与实际情况却是差别比较大，那么就应该考虑退货。”北京拍卖行业协会会长甘学军表示，“由于不能实地考察，线上拍卖更容易陷入纠纷。”
关于状况报告问题，佳士得方面8月17日回应记者表示，尽管我们确实尽力提供了我们上拍的绝大多数拍品的状况报告，但这些报告仅供客户参考，在拍卖详情或状况报告中提及的状况不代表对状况的完整描述。状况报告提供了我们的意见，但基于我们的雇员不是专业修复者或维护人员，可能未提及所有的缺陷、内在瑕疵、修复、修改及调整。
“现场拍卖中，拍卖行通常只做简单介绍，包括拍品名称、年代、材质、款识（签名）以及拍品的来源和展览等情况。因为在拍前展览时，潜在买家会到现场看，有的还会拿着放大镜去仔细观察，大藏家甚至有自己的专家顾问团队。”一位拍卖行业人士还告诉记者，作为国际拍卖行，佳士得的报告和介绍材料以英文为主，中文则按照中国香港的语言习惯翻译。佳士得在一些介绍材料中会标示以英文介绍为准，中文仅供参考。
这位拍卖行业人士进一步指出，当前佳士得通过网络拍卖面向更大众化的中国投资者展业，是不是需要提供更完整更详尽的状况报告和更到位的服务呢？这些可能是佳士得接下来需要解决的问题。
瞄准中国新买家
通过微信小程序参与全球网上拍卖的实时竞投，是佳士得的新玩法，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像杨先生一样参与其中。
公开信息显示，佳士得是由詹姆士·佳士得（James Christie）于1766年创立的一家国际拍卖行。早在数年前就开始打造自己的网络平台和实时竞投系统，并自2013年起推出网上拍卖。
佳士得的业务渠道和板块主要包括现场拍卖、私人洽购和网上拍卖（线上销售）三个部分。过去几年，网上拍卖业务占比一直较小。据佳士得2020年的一份简报称，“前几年，在线销售占收入的1%~2%左右。”
尽管佳士得早在2019年11月就已陆续推出微信公众号和微信小程序，但是当时投资人仅能从中了解拍卖信息、展览信息等，无法直接参与拍卖。
拍卖作为传统行业深受疫情影响，佳士得方面曾表示：“原定于第二季度举行的大部分现场拍卖均需延期。”
2020年上半年，佳士得网上拍卖业务数据，难以弥补现场拍卖的缺口。据佳士得最新披露的半年报数据，2021年上半年，佳士得网上拍卖总成交额达到2.227亿美元，相比2020年同期，涨幅178%。若按照这一数据测算，佳士得2020年上半年网上拍卖的成交额约为8010万美元，甚至低于2017年上半年9580万美元的网络成交总额。
伦敦的艺术市场分析公司Art Tactic发布的《2020年上半年全球拍卖回顾》报告显示，在佳士得、苏富比和富艺斯三大拍卖行中，佳士得在2020年上半年受到的打击最为严重，其拍卖销售额与2019年同比下降60%；苏富比下跌幅度最小，为37.6%。
相比之下，苏富比于2014年7月通过与电商公司eBay合作，进军网上拍卖业务，晚于佳士得；且苏富比2020年上半年的线上销售总额已达3.052亿美元，远高于佳士得。
2020年下半年，佳士得加速数字化战略，发力网上专场拍卖。从佳士得2020年业绩报告来看，线上业务对于扭转业绩下滑颓势起到了不小的作用。2020年，佳士得全球拍卖成交总额44亿美元，同比下降25%，下滑幅度较上半年缩小。
此外，全年共举办超过200场网上专拍，成交额占整个拍卖业务比例超过10%。并且，网上专拍实现了3.11亿美元的业绩，同比增长262%。与此同时，佳士得2020年的新客户占36%，大部分来自网上专拍，且亚洲藏家于全球排名成交总额占34%。
从“高大上”的国际拍卖到“接地气”的线上玩法，佳士得的网上拍卖业务加速快跑，除了出于业绩考虑外，背后更深层次的原因或是中国新买家。
今年上半年，在中国网络拍卖业务方面，佳士得动作频频。3月22日，其微信小程序开放了书面竞投；6月17日，小程序又开放了全球网上拍卖的实时竞投。
对于微信小程序的升级，佳士得在文章中称：“微信矩阵布局的不断丰富将进一步深化佳士得连接和服务亚洲，尤其是中国藏家以及艺术爱好者的重要纽带。”
佳士得7月14日发布的2021年半年报还显示，佳士得全球拍卖成交额中，近四成由亚洲客户贡献；全球网拍成交总额中，51%来自亚太区客户；近一半的佳士得新客户来自亚太区，亚太区新买家人数为2020年上半年的3倍。
甘学军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当前互联网经济下，传统拍卖互联网化、线上化以后，拍卖行业面向的领域正无限扩大。过去几百上千名竞买人就可能支撑起一家拍卖行，如今线上拍卖是一个艺术品消费型市场，面向更广的受众，获客范围非常广。
交易规则争议
“目前对于线上拍卖来讲，最主要的障碍是线下思维方式。线上交易应该有其独特的规则，而不是参照线下规则。既然买一双鞋子、一件衬衫都能够无条件退货，那为什么我们买更高价值的商品或者更高端的服务却没有这样的机制呢？我认为，只要保持原状，网络拍卖原则上应该是可以无条件退货的。但具体技术上怎么落实需要行业进行深入探讨。”甘学军表示。
“在疫情把所有人逼上线的情况下，现在已经没有一个纯粹的传统的线下拍卖公司，而是呈现出线上、线下完全融合的格局。”在甘学军看来，线上交易的基本原则和优势是便捷、实惠、有保证。通过互联网信息技术，可追溯到线上交易所有的信息和印记，因此线上拍卖追溯法律责任的可能性更大。接下来，线上拍卖应该要考虑如何保真，即包括拍品的真实性和状况描述的真实性两个方面。
事实上，线下拍卖是不保真的。根据《拍卖法》规定，拍卖人、委托人在拍卖前声明不能保证拍卖标的的真伪或者品质的，不承担瑕疵担保责任。
甘学军此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亦曾直言：“每次拍卖会之前，拍卖公司都会宣读一个须知，大意就是说本公司对任何拍品的真伪不负法律责任，提供的佐证资料也仅供参考。每次听到这些，我都感到脸红。客户是因为相信拍卖公司才来买东西，难道拍卖公司对拍品的品相、提供的出版物等一点责任都不负吗？这是不是对法律条款的滥用？”
中国拍卖行业协会法律咨询与理论研究委员会委员季涛对记者表示：“业内对保真的问题一直存在争论。对于材质的真伪，我认为拍卖行应该保真，比如珠宝玉石的真伪，都是能够通过仪器、技术手段进行鉴定的。但是，如古董、瓷器、书画等古代艺术品和工艺品，无法通过技术进行鉴定，只能由多位权威专家凭借经验得出结论。这类没有100%把握保真的，拍卖行就不能承诺保真。”
季涛还进一步指出，网上拍卖业务目前较难快速发展，主要是由于网络拍卖在法律上仍存在空白地带。一是没有专门的网络拍卖法；二是网络拍卖有着跨时区跨地域的特点，当拍卖出现纠纷时应当适用哪一个国家的法律呢？此外，网络拍卖很难监管。
WOSTEP认证国际钟表师、奢侈品牌专家梅宇华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还表示，众多拍卖平台的资质参差不齐，对于拍品的审核是否符合真伪、品相、估价等方面的鉴定与品控标准，在完成交易后拍品的物流与售后环节是否万无一失？此外，当前的网络拍卖不仅仅把交易进行线上完成，连预展环节也是在网上进行。
“最为关键的品相与细节，是无法只通过线上看个视频或是图片就能明了的。看实物是必不可少的环节。”梅宇华表示，作为奢侈品、收藏品等的手表，如果存在描述与实际情况的差异，会影响其真正的价值。有些看似类似的品相，价格差若天壤，只有看了实物才会明白，不然就会陷入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旋涡中。
责任编辑：梁斌 SF055
作者：佚名
